無可奈何花落去,春節後回娘家聽聞三個親戚師長與世長辭,老爸最敬重、最羨慕,偶像般存在的摯友、好同事,郭鴛鴦老師。老爸的同學兼連襟,台灣大媽的五姨丈。另一個與世長辭的是親家母,弟弟的岳母。郭老師享嵩壽,五姨丈享耆壽。
1978年(民國67年)我們坪頂國小有兩個郭老師,郭鴛鴦老師是大郭老師,郭明德老師是小郭老師,他們是堂姊弟關係,同出自學霸郭氏家族,族中人才輩出。小郭老師是台灣大媽小學六年級導師,也是老爸的摯友,這幾年回娘家常去看望,回憶童年。
家父生前常唸叨,他剛來台灣大郭老師是如何如何照顧他,當兵抽中金馬獎,在金門當兵,獨留老媽和兩個小女兒在家鄉。腦補一下,五十、六十年前,通霄小鎮,一個未滿三十歲青年農家女,獨自帶著兩個稚齡女兒,守著兩、三分旱地,三間土角庴,苦苦等待遠在金門當兵的丈夫,忘他早歸。雖說有個可以等待的人,是一種別樣幸福,別樣快樂,只是冰封年代,兩岸緊張,風聲鶴唳,隨時可能兵戎相見。最可怕的是傳聞,傳聞老爸回大陸去了,老媽那個擔心,隨著每日晨光裹挾而來。
最難的日子裡,郭鴛鴦老師伸出援手,給了這個苦難小家溫情,她會耐心傾聽老爸不幸童年,聽他訴說如何逃離苦難家鄉,從香港輾轉來到台灣。體貼的常去信遠在金門當兵的老爸,安慰他不要擔心家裡,告訴他家裡很好,不用擔心留在台灣妻女。人說良言三冬暖,惡語傷人六月寒,無限恐懼擔憂,因此止步,安全渡過黎明前黑暗。
2013年,第一次開小學同學會,除了邀請教過我們的導師小郭老師,還邀請大郭老師,那年大郭老師己是85耄耋之年,參加我們同學會的第二天,還要去參加她彰化女中同學會,真是太幸福了,85歲還有同學會可以參加。之前有看過一篇報導,日本一個兩個人的同學會,同學都死光了,只剩碩果僅存兩個。腦補一下兩個人同學會是什麼情況,是相逢一笑,你我是勝利者,笑到最後。還是老同學相見兩眼淚汪汪,同學都老去了,我倆離大去之期也不遠矣! 忘了問大郭老師她的同學會有幾人參加,好想知道,第一時間没問,後來就不好問了,還好没問,真的不禮貌。
2013年第一次小學同學會後,接到大郭老師電話,實在驚喜。大郭老師跟台灣大媽說要把同學們的聯絡資料建檔,台灣大媽一口答應,因為這本是台灣大媽要做的。台灣大媽感謝大郭老師,告訴她老爸生前常常念叨,當年她對老爸的照顧之情,又是如何的羨慕她的成就,視她如標竿偶像。大郭老師又告訴我,當年她是如何傾聽,聽老爸娓娓道來,他如何離開家鄉,輾轉來到台灣。
回憶的年歲,回憶的季節,好想好想回到從前,聊没幾分鐘就掛了電話,很是後悔,總想著那天回鄉拜訪大郭老師,跟她話當年。人活到百歲,那是一本百年活歷史,身在大時代的老爸和大郭老師,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本書,本本精彩。後悔没在老爸生前為他作傳,老爸是來台第一代,精彩人生值得大書特書,供後人傳說。每每回鄉都想要去拜訪大郭老師,又每每有去不成的理由,春去春又回,如今己不可能了,哎!
一般小學生,大都只跟自己導師親,大郭老師當過家姊、家弟導師,没教過台灣大媽,接觸不多,相對家姊、家弟,對大郭老師没那麼熟悉。我們是小學校,小學六年,抬頭不見低頭見,整整六年,人生記憶最深的六年,有些記憶深入骨髓,對大郭老師有幾次深刻印象。
家姊大台灣大媽兩屆,2011、11、20家姊小學同學會,一個年級僅有兩班的小學校裡,她的同學也大都認識,台灣大媽以學妹身份不請自來,自動帶入自己同學會,豪無違和感。大郭老師也有參加,還跟大郭老師聊天,聊來聊去總聊到家父,聊到當年美好歲月,開心的一天。
2011家姊同學會很成功,觸動心弦,台灣大媽也好想、好想、好想自己的同學,催生2013年台灣大媽自己的小學同學會。那次同學會邀請大、小郭老師,大郭老師没教過我們班,但是一點也不生份,很高興我們的邀請,大郭老師的到來,為我們的同學會添加最濃墨重彩一頁。
還記得有一年合唱團到苑裡比賽,大郭老師是帶隊老師之一,回程大郭老師邀我們走路回坪頂,結果没人要跟她走回家。大郭老師不死心,又熱心邀了好一會,她說走山路,很快可以回到家,車班很少,坐車和走路差不多時間。台灣大媽,當時的台灣小姑娘的小短腿,一百個不願意,那很遠、很遠、很遠好嗎? 而且大郭老師家在二坪,台灣小姑娘住上坪,光這段路就要50分鐘左右,苑裡走回上坪至少要兩個半鐘頭左右,不要、不要、不要~~
人很奇怪會對人生某些時刻,某個劃面莫明深刻,那怕那些劃面豪無意義,却是終生無法忘懷,台灣大媽對大郭老師的背影很深刻。台灣大媽就讀的坪頂國小,快到小學校路旁大約50公尺左右,有一個坟地,坟地比較低,道路是坟地主獻地公用,每到下雨天路面都會積水,全校師生必須涉水而過。常不知深淺,又懶得脫鞋,掂著腳尖涉水而過,往往沾溼鞋襪很是困擾。校方也不是没想解決,要把道路墊高,坟主不肯,雨水全排到坟地,不利他家風水,可道路没墊高雨水也會排到他家坟地,校方想跟坟主買道路用地,坟主也不肯。
記得那天,雨過天晴的晨光,道路絡繹不絕的小學生奔赴學校,大郭老師走在台灣大媽前面,坟地道路照例汪著一池水。大郭老師脫下鞋子,提著鞋子涉水而過,那背影在台灣大媽心中成了永恆。
本文於初春定稿,仲夏發稿,期間婆婆和大舅也相繼離世,物傷其類,無限哀愁壟罩,親友相見,氤氳的水眸,唯有淚千行。天地輪迴,生、老、病、死,没人逃得過,紅塵滾滾,幾人能看破,憐我世人憂患實多。
坪頂國小教職員工旅遊,老爸和小郭老師保護大郭老師過橋。
2013大郭老師參加我們的同學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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