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得很小的時候,大約小學一、二年級,民國60年代,有一年我家擲筊奉媽祖令成為當年坪頂爐主,真是天地憐幽草,媽祖降尊紆貴,不嫌棄我家那五小間土角庴的陋室。迎媽祖那天好熱鬧,里民們敲敲打打把媽祖迎入我家客廳,在我家門口庭前擺了好幾張板桌,每張板桌上滿滿都是貢品,好不熱鬧,繁華稍縱即逝,一上午的熱鬧,終歸平静。鄰人散盡,只有媽祖没有走,要留在我家做客一年,還有一桌貢品。我站在貢桌旁仰望我家的新客人,自然有一種令人又敬又畏的奇妙感覺。媽媽說:在媽祖面前不能說壞話,以後要卡乖點。
自從新客人媽祖來我家後,左鄰右舎,得空會來我家拜媽祖。在眾多的媽祖信徒中,有一個婆婆最常來拜媽祖,最令我印象深刻。婆婆大約60歲左右,每次來除了香紙和一壺茶,還會帶一包牛奶餅乾來拜媽祖。婆婆會幫媽祖換新茶,拜完會把牛奶餅乾分二片給弟弟和妹妹,偶爾我也會有。老媽還跟婆婆說,不用給我,因為我己經長大了,長大的小孩不用吃糖果餅乾了。老媽真愛亂講,客氣就客氣嘛! 台灣大媽到現在還是超喜歡吃糖果餅乾零食。
婆婆拜完,常常找老爸幫她讀信寫信。原來婆婆的兒子在服兵役當兵,婆婆很是掛念服役中的兒子。婆婆不識字,兒子軍中來信了,急著一早就拿信來請老爸看信,老爸很樂意幫婆婆這個忙。記得老爸坐在客廳的藤椅上,婆婆拿著板凳坐在方桌的鄰邊,殷殷期盼。我在客廳的一角觀望,老爸慎重的打開信封,一字一句讀給婆婆。信讀完,婆婆要老爸幫忙寫回信,老爸攤開信紙,耳聽婆婆的訴說,融會貫通婆婆的意思,寫下慈母的掛念與思念。老爸的字跡飄逸工整,一筆慎重,一劃責任,要把世界上最珍貴無私的母愛傳送給遠方保家衞國當兵的兒子。婆婆的信通常會寫滿兩張信紙,我眼看老爸寫好信,摺好信紙,還有婆婆貼好郵票的空回郵信封,封入信封,寄給遠方思念的人。特別有一次,婆婆還寄了鐵牛運功散。
婆婆拿著寫好的回信,跟老爸道了謝,邁著輕快的步伐,心滿意足的寄信去了。媽祖來我家做客的那一年,婆婆就這樣隔幾天,就來我家拜媽祖,然後請老爸讀信寫信,婆婆的兒子休假回鄉,還跟老爸道謝。一年後,媽祖離開我家到下一家做客後,婆婆的兒子好像也退伍了,以後再也没見過婆婆。我以老爸能為婆婆讀信寫信為榮,證明老爸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,民國60年代,教育己經很普及,婆婆大可找更近的鄰人看信。引引約約也覺得老媽也以此引以為榮。至今我還記得婆婆的牛奶餅乾,吃在口中那濃濃的牛奶香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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